写文真的是主业...顺便做音乐和画图
 

“悼疾”

我在弥漫着青苔和水泥气息的岗哨漫步,由一位笔挺的战士引着。“医生,你可以在这儿歇息。或者先去见弗利队长。”

“不了。先把活儿干完较好。”“当然可以。请随我来。”

住在瞭望塔是前线队长们的一贯习俗。我得照料好的这些男孩们的领导确确实实如此。最近瘟疫闹得厉害,终究是给我这个家里蹲医生捉来了——这儿的随军医生前阵子退休,已经空了好些时候。眼睛移回面前来:瞭望塔的通道可算锈迹斑斑,似生长着。气味没有变淡,看来这位领导并非养尊处优。得把那只焊在飞船上都不违和的舱门拉开。

地面凹凸不平,均匀阵列着铁点;没有光的覆裹,显不出半点本色。队长背身挺在那里,拄着一杆空枪。仅有的亮度由玻璃提供,而外边可谓一种变态的光污染。我很快对上那双眼睛:富有棱角,白上加黑;有些灵动;令人不由联想起鹰爪子,尽管形状完全不同。他的脸也极锐利的——连同站姿一起。如果给他刷上青灰色,当真如谁谁的雕像。

「崩塌的是敌人的阵线,吹动的是胜利的号角。」一幅书法,出自某位诗人。他曾有个为政府打工的时期,不过现在已经死了。这件艺术品被悬在角落。为什么要瞟角落?...嗯,气氛有些吓人。“艾欧医生?”他顿了顿,轻声道,“瘦弱。”...上一任老头子浑身肌肉么?“听说你们这儿有些严重。我带了足够的药。”

“溃退是迟早的事,你不用来了。”“怎么?”“我的战士不堪重负。我们临时还负责整个前线基地的巡防。”“要是生病了,吃药很快见效。”“我们在鸡同鸭讲。”...真是莫名其妙。这就是我与那个怪家伙的初次对话。事后除了拖下来两个病倒的小兵以外,便无其他。

但,我还是得每日去向那家伙汇报伤病员状况。

“现在战事吃紧。”

我还没说话呢。这不是我的领域。“第五队要挺不住了。”这位坚城一样的队长满嘴挺不住。

“不必担心,队长,队员们都很健康。”

“我不在讲这件事情。你的脑子里有没有别的?要是讲点反叛的,这场仗毫无意义。他们在指使我们与同胞死斗。”

耳根子一痛,嘴不有咧开了。“队长,这话不能说出去。”

“...你看我是不是很健康?”

我没搞清他是否在阴阳我。于是实诚地横看竖看。

“健康得很,我的队长。”

“真是抱歉。”他的方眼一下冷峻起来了,“我有些疲惫。我的责任还有两天结束。我会想念在垃圾场的工作;但愿你带了咖啡来。”“没有。”“...你们医生能比应急军粮还寒酸?”

“还请撑住,队长。很快。”

当我再次面向那扇窗时,队长还拄着那杆枪。根据几天的经验,已然能看出它上了年纪。

“...您没有吃午饭,队长?”

“我的责任很快结束。”

“我明白物资搁了很久,您还是去大锅喝一口。”

“你去喝了罢。染疾的人不能让医生饿了。”

他扎人的眼角有些弯曲。现在白多黑少。“你看我是否健康?”

我凑上去,来来回回瞅了圈,道:

“健康得很。...去吃些什么吧。”

我的责任也快结束了。大概。我不用再需要待在这儿很久了。

最后一次例行通告。

“队长,今日没有新的了。”

“...好啊,该收队了。”


“该下工了”“该下工了”他喃喃着。天边已经灰暗到了极致。无所谓。我能看见颧骨上些许反光,还有完全仅剩黑色的眼睛。他最后一次转过身,拄着拐杖枪。他的眼中没有我的影子,只是,该下班了。他勉强直立着挪动几步。我愣在原地,他的军装有一股褶皱的味道:不是汗,那味道属于褶皱。

弗利一个踉跄,猛地俯身,似是被门槛绊了一跤,枪清脆落地了,是木头与金属的一瞬鼓点。他猛抽出一口气,随后,那具身躯只有出气,没有进气。他伏在圆弧形舱门框上,显然锈会沾下来。

无人问津。

“...队长!哦不。我想你是有些病的。是有些病的!请...”

“晚了。”


我最后一次在垃圾场旁看见他。他头也不抬。湿垃圾散发着醉人的气息。我没出声,蹑踮着脚,于退行中默哀。


...无人问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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